【读《易经》心得】小畜卦：以小侍大或夹缝生存

小畜卦是难懂的一卦，历来很少有人讲得清楚。相对而言，黄寿祺先生的解释要自圆其说一点。

从卦象看，小蓄卦除[**]一爻外，其他五爻都是阳爻，按照阴阳相吸的原理，应该是[**]吸引其余五个阳爻，但是相对五个阳爻，[**]力量太弱，吸引凝聚能力有限，所以是小蓄。

[**]得位，在《易经》中是首辅的象，是一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辅佐九五这个刚健中正的君王，而手下皆是骄兵悍将的象。就像诸葛亮初到刘备手下，一群关羽张飞之类环列周围。这时能够采取的策略就是小心谨慎，逐步凝聚人心，逐步吸引志同道合，慢慢融入团体，再来施展抱负。不然就像一条牛进入新的牛群，必定被顶出去。

其实这种情况在生活中我们经常遇到，手下人不服，而上级又勇猛刚劲，压力极大。

一、原文简介（主要参考黄寿祺《周易译注》）

小畜，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大意：小畜卦象征微小的蓄聚，阻止，亨通。从西方吹来的浓云密布，却不降雨。

阳称大，阴称小。小，象征阴，也是程度不大之意。畜，有畜聚、吸引、凝聚、阻止、畜养之意。

小畜卦下卦是乾天、上卦是巽风，卦爻中一阴蓄聚五阳，所以小畜大，是以下济上，以柔益刚的象，可亨通。

浓云密布却不降雨，这是因为云气升起自西方文王的歧周之地，犹如文王臣事商纣无力，使其君德未成，就像密云不雨一样德泽不能施加于百姓，深感惭愧。

（这一段话是非常不好解释的）

传统解释：

畜，蓄聚，阻止。

小畜卦中唯一的阴爻[**]以阴居阴位，得正，上下五阳都与它相应，这就是一阴蓄五阳之象（因为异性相吸）。由于[**]相对五阳爻力量太弱，阻止力和蓄聚力有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处于从属地位的[**]，只能采取“小”的方式，即“阴”的方式、柔顺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团结、吸引、聚合、容蓄处于主导地位而又性格刚健的五个阳爻，阻止他们在条件不成熟时急躁冒进，慢慢蓄聚力量，待机而行，这就是所谓的行“小畜”之道，也是小蓄卦的核心。只有这样才能把阴阳关系协调到最佳状态，实现了阴阳的和谐统一，那么结果就会是亨通顺利的。（这就意味着不能采取“大”的方式、强力的方式，那就违反了阴阳主从关系的基本原则。以阴蓄阳，以小蓄大，只是处于从属地位者采取的一种主动姿态，这必须以不违背阴阳主从的基本态势为前提，否则就无“亨”可言了。）

同时小蓄卦内卦是乾健，外卦是巽风，九二九五两爻得中，都是阳刚中正之象，是亨通之象。

而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这句有两种解释。

一是象的解释。云是阴阳之气，相交而和则相聚而成雨。一般阳唱而阴和是顺，所以和，所以能成雨；若阴先阳随是不顺，所以不和，则不能成雨。按后天八卦图，西南是坤，是阴。所以虽然密云畜聚，但是不能成雨是因为云是自西郊的阴方先起的缘故。（谚语说：“云行东，一场空；云行西，披雨衣。”）

二是历史的解释。当时文王演易于羑里，视歧周为西方。当时文王臣顺事纣，待机而行，是小畜的状态。但是当时纣王暴虐，不能泽被于天下，文王不忍斥纣王，认为是自己辅佐国君不够好，是自己的错误。说“密云不雨”是期望纣王改正，施惠于民：下雨；说“自我西郊”，是认为纣王不施恩惠于民，不下雨，是因为自己。（这个解释是儒家的牵强附会，我个人认为比较胡扯）

其实比和小畜这两卦都是以阴阳象征符号来谈人际主从关系、上下级关系。比卦由一阳五阴组成，一阳为主导，五阴为从属，是阴对于阳的比附。小畜则由一阴五阳组成，虽然阳为主、阴为从，阳为刚健、阴为柔顺的基本性质不变，因为阴为小，阳为大，以阴蓄阳就是以小蓄大，所以此卦称为“小畜”。

《彖》曰：小蓄，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畜。健而巽，刚中而志行，乃亨。密云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大意：彖传曰：小畜卦的[**]爻以阴爻居四，又处辅佐之位，是阴柔得位。[**]上下五阳爻皆被吸引凝聚，按照阴阳相吸原理，上下诸阳爻都来相聚，但是以一阴而凝聚五阳，力量太小，只能吸引而不能巩固，所以称为小畜。

小蓄卦的卦象是上卦巽下卦乾，是内刚健而外逊顺之象；又因九二、九五爻都是阳刚而居位得中，阳刚上进，所以小畜卦可得亨通。

卦辞所谓浓云密布却不降甘霖，是因阳气仍在上蒸，阴气畜阳不足，象征君德未成，臣辅佐不到位（阴气不足）。所以说云气升起是来自我西方郊外之地，是说明阴阳交和之功还未能施行。所以甘霖未降，德泽未施。

传统解释：

[**]爻是小蓄卦的核心。

当“小畜”之时（蓄聚力量状态），阳爻虽有强健之性，但能顺乎形势，接受阴爻的吸引凝聚，被阻止急躁冒进，耐心蓄聚力量，待机而行，这就叫“健而巽”。“刚中而志行”是指九五而言，它刚健而居中，处于上体至尊之位，对于其余四个阳爻起着统辖作用。而唯一的阴爻[**]即在九五之下，以柔承刚，形成亲比关系，使得九五欣然接受[**]的吸引凝聚，从而带动其余四个阳爻也接受[**]的吸引凝聚。这样，九五之志得以实行，一柔蓄五刚的良好局面得以实现，所以是亨通的。

九五作为五阳的主宰，不仅自己接受[**]的吸引凝聚，而且协助一阴蓄五阳局面的形成。九五能如此配合[**]，事态的发展无疑是亨通的。九五等阳爻本性刚健，而又能顺逊于[**]，这是“小蓄”之道的顺利实行的重要因素。所以，行“小畜”之道，不仅要求阴柔的一方能够以“小”蓄“大”，而且需要阳刚的一方“健”而能“巽”。在这种情况下“乃亨”，否则是“亨”不起来的。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是象征阴气的力量弱小，不足以和阳成雨这一自然现象，暗示处于从属地位的“阴”对于处于主导地位的“阳”所发挥的反作用，只能采取“小”的方式、柔顺的方式，行“小畜”之道。由于阴气不足，所以阳气仍在上升之中，阴气也还不足以和阳化雨。这就是卦辞“密云不雨”的含义。这样，阴阳交合之事虽然已经开始，还没有十分畅行，还没有达到化为一场甘霖的程度；正像风从西方吹来，下不了雨。这就是卦辞“自我西郊”的含义。

黄寿祺先生说：小畜为以小畜大、以阴畜阳之义，用人事来比喻，可视为臣之事君。譬如臣能畜聚君之美德，又能抑止君之过误，即可导致卦辞所谓之亨。但由于所畜微小，止于不得越轨，不能制约其君，所以小畜之德，体现于密云不雨之情形。

《易经》的表述方式特殊，只提供具体的象征事物，而抽象的内在哲理需要自己体悟。

《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大意：大象传曰：小畜卦下卦是乾，是天、上卦是巽，是风，有风行天上之象。风飘行于天上，则阴气畜聚于天上而未下行成雨，所以称为小畜。

君子观察小畜卦，风行天上，未能下行成雨，是德泽未能普施于天下百姓之象，因此感悟到应该及时修美文德，待时而发。

传统解释：

《象传》是从卦象推演出自然现象，又从自然现象推演出行为哲学。

小畜卦的上卦为巽、为风，下卦为乾、为天，所以是风行天上之象。风行于天，还处在逐渐积蓄力量的阶段，还未能普降甘霖于天下，保佑大地上的万物生长。君子观此天象，感悟到要效法风行天上积聚力量的象，不断地蓄养自己的德性，使之逐渐充实，趋于完美，以便将来泽被天下。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大意：初九阳刚得正，为阳刚有为之才，在小畜状态时（蓄聚力量状态），有急躁上进之象，但是受[**]爻阻止，能及时觉悟，重新复返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正道。而且能面对困难，知过就改，虽然会承受各种疑谤闲言，但是不为所动，义不返顾，最终获得吉祥。

《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大意：初九能及时觉悟，重返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正道是因为他的所行不悖于理，故可获吉祥。

传统解释：

在小畜卦的六爻中，唯一的阴爻是[**]，上下五阳都受它吸引凝聚，初九刚居阳爻，阳刚好动，动则上行，急躁冒进，但是初九与[**]位置相对，阴阳相应，形成“正应”关系。所以冒进被[**]阻止。因为初九位居最下，阳质尚弱，此时冒进，必然不能成功。在这种情况下，初九不宜急躁冒进，明智的做法是返身回归于本位，潜伏于下，等待时机。初九能这样慎重行事，就不会有危害。从事理上推断，这样做是吉祥的。

九二，牵复，吉。

大意：九二阳刚得中，上无应与，当小畜状态时，虽与[**]爻渐近，但是以刚中之质，且居阴位，不急躁冒进，所以不需要[**]所阻止就能与初九相牵手，复返于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正道，所以可获吉祥。

《象》曰：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也。

大意：九二能与初九相牵连，复返于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正道是因为其居位得中，且居阴位，谦抑自持，能不失其阳刚中正本质。

传统解释：

九二内刚外柔，自己知止，与初九牵手回归原道。

由于初九和九二地位较低，刚质未盛，力量不足，冒进必危，它们就相互牵手，退守本位，联合蓄聚力量，待机而行。这就是初九、九二两爻皆吉的原因。

黄寿祺先生说：初九位正，九二得中，当小畜之时，均能复阳而获吉，可见中正是这两爻的要素。

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

大意：九三居位不中，刚亢躁动，又靠近[**]，有如车与辐、夫与妻的关系。[**]乘于九三之上，[**]必然强力阻止冒进，九三受制，而九三刚猛，所以有车脱辐、夫妻反目的象。本爻虽无兆辞，但是难免于凶。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大意：《象传》说：九三虽靠近[**]，却不相和合，有夫妻反目之象，是因为九三阳刚而急躁冒进，不能控制自己，受制于阴柔的[**]，必然反抗，产生冲突，就像丈夫不能规正其妻室。

传统解释：

九三刚猛过度，只知冒进，[**]试图阻止，结果反目失和。

从卦象看，九三刚健上进，但是刚而不中，急躁冒进，且迫近于阴爻，又不是正应（九三正应应是上六），但是为[**]阴阳相悦而吸引，被[**]阻止，不能再上进，[**]以阴质居上，乘凌九三，阴盛阳衰，致使九三非但不能以阳制阴，反而被阴所制，失去了主导地位，破坏了阴阳平衡。就像应当妻在内、在下，夫在外、在上，现在夫在内而妻在外，妻又乘夫，所以有车脱辐的象，这样，阴阳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又有夫妻反目的象。而九三居下，根本就无力规正妻室。所以其象凶。

[**]，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大意：[**]阴柔得位，禀性柔正，心怀诚信，上承九五，吸引凝聚阳爻，阻止冒进，蓄聚力量。九五刚中有信，信任[**]，接受其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策略，和谐相处，其他阳爻也就都来从，所以可免去伤害，脱出惕惧，不会有过失。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大意：《象传》说：[**]因为与九五诚信相孚，所以能够免除受伤与忧惧之害，说明[**]与阳刚中正的九五君臣信任，意志相合。

传统解释：

[**]是本卦唯一的阴爻，是卦主。小畜卦以阴蓄阳的主旨，正是通过[**]表现出来的。而[**]是处于从属地位的，处于近君危惧之地，要想主动去团结、吸引、凝聚、规劝处于主导地位的九五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太积极就很难避免九五的猜忌甚至伤害。

卦辞认为[**]要想发挥以阴蓄阳（阻止冒进，蓄聚力量）的作用，而不危及阴阳平衡，不破坏主从关系，最要紧的是心怀诚信，以诚感之，取得九五的信任、理解与支持，这正是以阴蓄阳、以小蓄大、以下蓄上、以从蓄主的首要原则，这就是小蓄之道。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上下合志，精诚合作。

从卦象看，[**]以阴爻居阴位，柔顺而得正，上承九五，是善于以阴蓄阳的能臣；九五刚健中正，是个明君，所以[**]能够取得九五的完全信赖，君臣相得，上下合志，正是“小畜”之道的理想象征。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大意：[**]心孚诚信，上承九五，九五亦以诚信之德，领导下三阳爻来共同信任[**]，而成阴柔得正而上下相应的小畜盛况（团结一致，停止冒进，蓄聚力量，待机而行的景象）。所以说是九五以阳刚之质，领导其他阳爻来信任[**]。

《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大意：《象传》说：九五以诚信之德领导下三阳共信[**]，不仅仅是自己单独信任[**]。

传统解释：

从卦象看，[**]能够心怀诚信地以阴蓄阳，九五也能心怀诚信地接受吸引，凝聚，规劝，积极地予以配合，以消除[**]的疑虑，使它充分地发挥能动作用。两者都以诚心交相感应，所以[**]和九五的爻辞都突出地强调了“有孚”二字。

而且九五爻辞特别在“有孚”之后又加了“挛如”二字，强调九五要以诚信之心加强与[**]的紧密合作，要紧密得像握紧的拳头一样（挛如），非如此不能消除[**]对小人离间的疑虑，只有如此才能促使[**]大展其才，充分发挥它作为从属者的辅佐作用。所以当“小畜”之时，九五的诚信和对[**]的支持尤其重要。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大意：上九居小畜卦终，阴阳相合，以前的密云不雨已经成雨，而且雨已经停止。但是小畜之道时应该是蓄聚力量，待机而行，应该是密云不雨，而不宜化而成雨，就像妇人应当谨守正妇道，以防危厉，因为月盈则亏，高潮过后必是低潮，过早冒进，必遭凶灾。

《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大意：密云不雨已化而成雨，上九阳德已尽为[**]所畜止，说明二者阴阳相合，阳刚之德已积载满盈。而君子在小畜这种需要蓄聚力量的状态反而急躁冒进，将遭致凶灾，因为小畜之时，必须防止冒进，以至于物极必反。

传统解释：

卦辞中的“密云不雨”，是说小畜是蓄聚力量的状态，积累不足，难以完成化雨之功。到了上九这一爻，已是一卦之终，上九阳刚已经发展到了极盛阶段，已经不受[**]阻止，已经“既雨既处”，而月亮圆必过盈，盛极必危、物极必反，是凶的结局。

而作为从属者的“阴”的[**]要像妇人坚守正道以防危险，要设法避免这种盛极必衰的情况出现。但是此时[**]阻止上九的路子是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因为如果顺此态势继续朝前走，必然致使[**]与上九正面对抗，出现阴疑于阳，“阴疑于阳必战”（坤卦《文言传》），后果必凶。

卦辞中“小畜，亨”的主旨是守持“所蓄者微小”之道才“亨”，反之则“凶”。小畜是“小”者、“阴”者；就阻止蓄聚程度看，是微小的、不过甚的；就阻止蓄聚的方式看，是柔顺的、小心翼翼的。总之，作为从属者的[**]只能在适宜的限度内发挥主动能动作用，阻止蓄聚作为主导者的阳爻，促使阴阳的和谐统一。而不能强制对抗。

黄寿祺先生说：小畜卦只能守持所畜者微小之道，反之必致凶厉。可分三层理解：一、既雨既处，尚德载，总说小畜至极必反的道理。二、妇贞厉，月几望，戒阴不可盛满。三、君子征凶，戒阳不可尽被阴所畜。

上九爻辞一般都以盈满告诫：满招损。

小结：小蓄这一卦是描述领导者与领导者之间微妙关系的发展变化。初九刚居阳位，急躁冒进，但因与[**]相应，被[**]阻止，返回蓄聚正道。九二居中柔和，自己知止。九三刚而不柔，急于冒进，结果反目失和，不被[**]阻止。[**]阻止此三阳急躁冒进，是可能产生冲突而受伤的，但是九五诚心帮助，所以有“血去惕出”之象，不会受伤，也不会有恐惧。上九是说[**]阻止要适可而止，不可过盈，凌驾于阳之上，不然必然产生冲突，凶。

其实在生活中我们知道白面书生在一群骄兵悍将中指挥协调（行一阴蓄五阳）是一件有危险的事，随时可能与任何骄兵悍将产生冲突而受到伤害，唯一可能避免的就是应该与九五达成一致，得到九五的全力支持和信任。

二、牵强附会----文弱书生在骄兵悍将中如何生存

下面我想讲一个白面书生与骄兵悍将斗争失败的例子。

A君1981年毕业与某财经类院校，分配到某部委工作，由于写得一手好文章，成为部委每年各种锦上添花汇报的首席笔杆子，慢慢取得领导信任，被调去做领导秘书。90年代，领导外放，他也跟着去了地方，仍然掌握全省的汇报工作，其妙笔生花获得很多赞扬。

在90年代中期，顺利升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成为全省首席智囊，负责全省的宏观经济发展规划和政策指导的智囊工作组织管理。此时此君不过35岁，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而且此人勤奋好学，不但熟悉了区域经济，产业经济和地方财政等等学科，而且自认为有实际的一线操作经验，可以说既满腹经纶，又经验丰富。他自己的设计是在40岁左右到一个地级市当一任书记，然后再回省里当个副省长，此时不过45岁而已，实在是前途无量。慢慢再往上升。

可惜，他的领导在90年代末期再次升官，回到北京。按照传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靠山已失，前途就是很渺茫了，终老一个清水衙门是可以看得见的未来了。此君心急如焚，找到老领导寻求帮助。老领导问：你是要某个司长位置呢还是去企业，目前正在体制改革，有很多新企业诞生，是个机会。

此君心想：司长在北京多如牛毛，上升机会微乎其微，不如去企业。就这样，他就到一个其老领导的曾经老下级领导的一个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当一把手去了。

他去的这家公司，是前某部委下属一个专业局整体改制成立的，由于手头有一些垄断资源，所以福利待遇报酬甚好，所以部委里面许多领导的子女，女婿，儿媳之类，以及一些快到点的老干部之类都纷纷安排到这里。所以这是一家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地方。

老兄一到任，就有人来关说各种背景关系，说这也有关系，那也有背景，这个要照顾，那个不能动等等。

他熟悉一段业务后发现，这个公司按照目前模式，就是死路一条。因为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批文销售，一旦市场化改革深入，断绝这种批文生产流程，这个公司就什么也不会了。有点类似今日海湾产油国家，一旦石油采完，就是不毛之地。所以他觉得应该改革，寻找新的可持续发展的利润生长点，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大家对自己的期望。

老兄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就是体制改革（这套把戏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已经操练得滚瓜烂熟，5年时间都在不断的搞机构改革：组合，打散，再组合，通过这么不断的折腾，把不顺眼的折腾出去，顺眼的折腾进来），首先自然是做大报告，讲必要性，讲意义，进行大讨论，大学习；然后强行统一思想；再然后把不适合市场运营的部门撤销，例如什么组织部，党办，政策研究室等等，增加一些市场需要的部门，例如市场部，销售部，计划资金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等等。当然组织结构调整就是撤庙赶和尚，一些歪嘴和尚就没了念经的地方了，而一些以前被压制的年轻人就有机会了，登时公司焕然一新，开始进入真正的市场。这时尽管一大批歪嘴和尚到处告状，到处上访，上级还是大力支持的，因为上级也看到了这类公司的未来必须走向市场，必须培育自己的金刚钻。所以第一回合基本算是顺利，完胜说不上，但是也算有惊无险。

第二把火是进行业务重组。这个公司有N多子公司，每家实际都有一个历史的故事，都是一个领导或前领导的小基地，或小后方，为他们活动提供财务支持（不完全是私事），等于这个公司是部委的自留地集锦。而这些子公司的特点是成本中心而不是利润中心。如果碰巧赚钱了（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与火星撞地球概率相当），与总部毫无关系，但是如果亏损了或被骗了，就得总部来买单。由于担保，被告，Ａ君发现他辛辛苦苦一年赚来的利润都得去塞狗洞。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改革。

他的改革方案也是关停并转。关掉一批，卖掉一批（实际主要是卖房子），合并到总部一批，转为分公司一批，口号是：以后不准有二级法人，本公司只有一个法人。

但是这个充满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方案立即捅了个马蜂窝。要知道：可以杀人家爸爸，但是不能断人家财路，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结果一清理公司，发现子公司下面不但有Ｎ多孙子公司，重孙子公司，甚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吸血鬼公司，把利益吸管安在孙公司或重孙公司的业务链上，他的公司根本就见不到钱，中途就偷梁换柱了。

这时这位老兄也发现有点问题了，但是骑虎难下了，只能头皮往下走。这时原来公司的各种背景的人的能量都被激发出来，都成为他的敌人，这就不是告状这种常规武器的问题了，而是审计，监察，纪检委之类的核武器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冒死一搏，烧第三把火：人事制度改革，实行全员劳动合同制，与所有人签聘书，大家档案全部放入人才交流中心，并且大规模聘请一批海归人才。他是想依靠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和人事背景，且高素质的外来人才来稀释内部的反对势力，同时用这些海归的专业知识支持他把业务流程进行重组，理顺各种关系，完成业务转型。

可惜，海归们说得头头是道（为慎重，每一个委以重任的海归都是A君亲自筛选，亲自把关，亲自决定，甚至从头到尾参与选拔），可惜面对国内这种超级大战的战场还是蒙查查，枪一响，一上战场，就晕菜了。举例来说，他们去深圳查一三级公司账目，对方叫来几个黑社会或者小混混到面前一吓唬，哥几个二话不说，连夜打飞机就逃跑了。

至此，Ａ君败局已定。其实调查组只需要一句：虽然查无实据，但是群众影响不好之类的评语，他也就该歇菜了。只好再去找老领导哭诉，老领导长叹一声：在中国做事情，光有良好愿望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熟悉敌人的游戏规则。当大官是为了做更多事情，而不是更好做事情。看淡点吧，胜负乃兵家常事。。。。。。。

Ａ君后来在某协会做专职秘书长，又回到了光说不练假把式的老本行，每月出几个报告或分析，或行业动态，或全球展望之类。做这个他才真的如鱼得水。

现在A君也到国外去了，据说是某基金会赞助去研修之类，不知会研究什么：政治或经济？

其实A君犯的错误不过是不识时务而已，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实际是个小蓄卦的[**]，一个阴柔低调的得位之人，应该首先凝聚人心，吸引同道，融入集体，蓄聚力量，慢慢再想办法实现自己理想，要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而他认为自己有经验，有能力，有背景（其实在北京谁没有背景？我们一个司机结婚，还有三名正部级领导去恭喜），采取的是上九的策略：狂风暴雨，猛攻猛打，企图毕其功于一役，想立即做出政绩来，想以此为进一步上升的阶梯。犯的正是贪，急，忿的错误。

也许赵括，马谡之流善于纸上谈兵的家伙都是这样的吧。